瞻彼中林,甡甡其鹿。辞镜之叶,陌陌株莲。


林方/锤基/Kontim
偶尔产粮,无质量保证,进食请慎重。
 

【林方】莲生(短,完)

原创角色有,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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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开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靠在岚沧湖边的一个小凉亭里,身子微微侧着倚在栏杆上,一袭绿纱裙,大概是想做出一副美人倚栏杆的娇弱姿态,只可惜才五六岁的身子手短脚短,坐着连小腿都是悬空晃荡的。方锐眼尾扫了她一眼,眨巴眨巴,一双毛茸茸的雪白耳朵在脑袋上晃悠悠的。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阿辞,你能开多少花?”

阿辞伸着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前面一望无际的岚沧湖,碧波之上是田田的莲叶,在微风里悠悠的晃来晃去,层层莲叶之间能看见很多嫩红色的花苞,大的小的,羞答答的藏在叶子里。

“你看,这一大片荷叶都是我的,我能开好多好多花,到时候红艳艳一片,可好看可好看。”

方锐甩甩尾巴,眼睛贼溜溜的,“那等你开花了,能送我一朵么?”

 

三百年前,岚沧山之北的岚沧湖里还没有莲花,阿辞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扎根在了岚沧湖,长了三百年修炼成灵。岚沧山是个充满灵气的地方,远离喧嚣尘世,这里没有人类的足迹,居住着很多传说中的神灵,当然,岚沧山最多的还是狐狸,被称为狐乡,阿辞没有亲人,养她长大的是两只狐狸,白狐苏沐橙与赤狐楚云秀。

狐狸是个很漂亮的种族,沐橙跟云秀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楚云秀,赤色九尾狐,穿一袭红衣在晚宴上跳舞的时候简直艳惊四座。

阿辞长了三百年才能幻化人形,这对于别的生灵来说已经是难得了,岚沧山钟灵毓秀,山水都充满灵气,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只可惜年纪太小,就算修炼成人形也只有四五岁小姑娘的样子,不开花的时候就是一袭碧绿碧绿的小裙子,远看滚来滚去的青团子。

苏沐橙有个哥哥叫叶修,是条白色九尾,住在岚沧山之南,他的族群里有一只小白狐狸跟苏沐橙玩儿的好,常常跑到她的领地里玩儿,眼睛黑亮亮的,名字也好听,叫方锐,道行不到1000年,经常变成英俊的男孩子逗其他小狐狸玩儿,岚沧山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说方锐的眼睛里有星星,好看的紧。

阿辞第一次见到方锐的时候,她正躲在一朵莲花里睡觉,远远地听见有人喊沐姐姐,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极了。阿辞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发髻扎得高高的露出好看的脖子。他毛茸茸的耳朵被楚云秀拎在手里,大概是疼,表情龇牙咧嘴的,不远处苏沐橙笑的直不起腰,阿辞想这个人是不是不知死活去调戏云秀姐姐结果被教训了,她刚准备转回去继续睡觉,就又听见那只小狐狸的声音。

“哎呀沐姐姐,你们这儿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莲花!”

小狐狸欢快的跑到湖边,探着身子去摸莲花的叶子,阿辞伸了伸手把让莲叶离岸边远一点,小狐狸摸不到,有点懊恼的抖了抖耳朵。

阿辞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又把叶子放了回去,叶子一抖刚好碰到小狐狸的手。

小狐狸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才发现湖里面还有个粉嫩嫩的小姑娘,坐在荷叶上简直要跟荷叶融成一团了,他笑嘻嘻的冲人招招手。

“我叫方锐,你是莲花的花灵?”

阿辞站起来,踩着叶子晃晃悠悠走到岸上,她才到方锐的膝盖上一点,只能仰着小脸儿回答,“我叫阿辞,这些莲叶都是我的。”

“你怎么不开花?”

“还没到时间啊。”阿辞不屑的斜了方锐一眼。

“哦,”方锐点点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开花?”

“等长花苞就要开花了。”

“那你什么时候长花苞?”

“花期到了我就长花苞。”

“那什么时候花期到啊。”

阿辞停下脚步,转身看方锐,小狐狸一见阿辞停下来了,赶紧蹲着身子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阿辞,阿辞本来觉得这个狐狸好烦,但看着这双眼睛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脸哗的一下变得通红。

“你……”阿辞揪了揪衣服下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锐歪歪头,耳朵尖儿抖抖,毛茸茸的,“我怎么了?”

阿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方锐的耳朵被一双纤纤细手给捏住了,腕子上的红玉手环衬得皮肤白嫩透亮,楚云秀从后面扯着方锐的耳朵,把人拽的离阿辞远了一点。

“云秀姐你手下留情啊这都今天第三次了,耳朵被揪掉就不好玩儿啦!”方锐嗷嗷的哀嚎。

楚云秀拎着耳朵把小狐狸丢了出去,拍了拍手道,“你调戏别人我不管,阿辞还是个小孩子,你给我收敛点儿。”

“云秀你你误会了啊我只是问问她什么时候开花!哎呦轻点儿啊很疼的!”方锐被云秀捏着耳朵拎走了,阿辞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还红红的热热的,她抬头看了看天,四月中了太阳都开始变热了,大概我下个月就能长花苞了吧。

 

从那以后莫名的,方锐到楚云秀这儿的次数更频繁了,恰逢狐族祭典,楚云秀跟苏沐橙都开始忙了起来,连带着其他小狐狸都开始准备,方锐找不到人陪他玩儿,就跑到岚沧湖边看着莲叶。阿辞也没人玩儿,偶尔就跟方锐一起蹲在岸边,山中的风凉凉的,吹着很舒服,两个小家伙闲的没事就躺在草地上吹风,方锐从山里面摘野果子给阿辞吃,有时候也会偷偷把祭典要用的果子酒拿来,阿辞没喝过酒,一小杯下肚就晕乎乎的,满湖的莲叶都开始东摇西晃,风里带着微醺的味道。苏沐橙循着酒味到岸边找到他俩的时候,小东西们晕乎乎倒成一团,阿辞还是人类的样子,方锐早就变成了只狐狸,耳朵尖红红的,小呼噜都打了起来。

然后两个人就被云秀惩罚去摘果子给祭典用,阿辞太小不会爬树,方锐就在上面摘果子扔下来让阿辞去捡,有时候不小心砸到了阿辞的脑袋,小姑娘就会气势汹汹拿手里的果子还回去,好好的摘果子演变成为战争,直到太阳落山了才空着手一身果汁回了家。

“方锐最讨厌了。”阿辞说。

其实阿辞喜欢方锐,这是楚云秀和苏沐橙都知道的秘密,只有方锐不知道。

 

方锐最关心的就是阿辞什么时候开花,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去岚沧山之外见过一次莲花,白色的,在莲叶之间安安静静的开放着,特别好看,阿辞是红莲,肯定比白莲更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阿辞坐在他身边,圆圆的梳着两个童子髻,扎红色发带,衬着她绿色的裙子真像两朵小花,阿辞的脸也红红的,嘴角弯弯的。

“马上我就长花苞了哦。”她侧着脸有点儿骄傲的跟方锐说。

阿辞原本不是很喜欢太阳的,但方锐来了之后她经常坐在叶子上晒太阳,大概这样更好吸收日月精华了吧。阿辞想,我赶紧长大,然后快点开花。

又过了半个月,阿辞终于长出了花苞,她兴致冲冲的拉着方锐的袖子往湖边走,脚步跌跌撞撞的,方锐一边让她小心一边跟在后面。

五月多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两个人坐在凉亭里远远地看着满湖的莲叶,也觉得心里凉爽的舒服,方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阿辞,笑嘻嘻问。

“阿辞,等你开花了,能送我一朵么?”

阿辞看了一眼方锐,这家伙的眼神特别真诚,她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又开始发烫了。方锐很喜欢莲花嘛,她想。

“可以是可以,”阿辞晃晃脚,“你要摘回去么,其实莲花长在湖里更好看的。”

“嗯”方锐很认真的点点头,笑道,“我想把这朵花送给一个人。”

“送给一个我喜欢的人。”

 

方锐跟阿辞讲过很多故事,但下面这个绝对是阿辞印象最深,最难以忘记的。

那是在方锐被叶修收到族下之前,大概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方锐还是个孤独的小狐狸,没朋友,也不知道爹娘是谁,老是一个人跑来跑去自己玩儿,自己找吃的,有一年他流浪到了岚沧山边缘,那里是一族赤狐的领地,作为外族的白狐,方锐受尽欺负,老是抢不到食物跟水源,瘦巴巴的拖着尾巴躲在角落里生活,有次实在饿得受不了,他偷偷跑下山到了人类居住的村子里。

他摸到了一户人家,好像是个年轻的书生,方锐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活生生的肉的味道,流着口水屁颠屁颠儿跑到了那户人家。院子里用竹竿简易的隔出了一块地方养了一只肥嫩嫩的芦花鸡,方锐的口水简直落到了地上,他试了试变成人,结果因为肚子太饿的缘故连法术都用不了,还好他饿得瘦,刚好可以从竹竿的空隙中钻进去。芦花鸡看到狐狸被吓去到处乱跑还咯咯直叫,方锐在地上摸了摸爪子,飞速窜上去一口咬住了芦花鸡的脖子。

一整只鸡吃下肚,方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原来干瘪的肚皮变得圆滚滚的,腰都粗了一圈,他舔了舔嘴边的毛,踩着一地鸡毛悠闲地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大概是书生要出来了。

方锐一紧张,转身就往外面跑,可惜原本瘦巴巴的身子被撑得圆滚滚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从竹竿之间的缝隙中挤出来,脑袋挤了出来,前爪也挤了出来,可惜圆圆的肚子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他左右晃着身子试图把竹竿之间缝隙弄得大一点,没注意身边的一根竹竿原本就是断成两截用绳子固定的,他这一扭把原本绑好的绳子弄松了,尖锐的竹竿露了出来,方锐没留神,前爪一下子就划了上去。

鲜血从皮肤里渗出来把脏兮兮的白毛染得透红,方锐疼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书生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抬头看那书生,高高瘦瘦的,一副温和的样子,他看见鸡笼里一片狼藉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把方锐从里面抱了出来,放在眼前。

“这么笨的小贼,偷鸡都能受伤。”

他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听不出来一点恶意。方锐吐舌头舔了舔书生的手,有点讨好似的低着头去蹭这个。书生笑笑,把方锐抱进了屋子里,细心地把小狐狸受伤的前爪给包扎上,然后用温水把脏兮兮的毛洗了个干净,很小心的不碰到伤口。

方锐其实是个很漂亮的狐狸,洗干净之后浑身雪白,毛茸茸的招人喜欢。书生似乎格外疼爱这种小动物,把它放在自己的床上小心的养着,每日里吃饭也会给方锐喂,隔壁阿婶听说他被偷乐鸡特意送来点儿家里汉子打的野味儿,书生也一点儿不心疼的都给了小狐狸。

半个月过去了,书生还是原来的样子,到是方锐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毛都有了光泽,前爪上的伤口也已经好了。书生看他没事了,就挑了个日子抱着方锐出了门,把他放在上山的路上,放他回归山林。

方锐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分外舍不得,书生一直冲他挥手让他走,他心里大概明白这人希望自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他心里真的舍不得,他一点也不想走。

再回去的时候就走到了叶修的领地,成为了叶修狐族中的一员。从那以后他经常偷偷下山,大多数时候是狐狸的样子,叼着点儿小鱼干或者小老鼠,偶尔是山里摘的野果子,他不知道人类要吃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书生大概也会喜欢。

有时候他会幻化成人的样子,趴在窗户边偷偷看书生在干嘛,大多数时候那人都是在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方锐趴在窗户上,也是一看一个下午。

再后来有一天,方锐再下山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房子空了。

他蹲在书生的院子里,原本他放小老鼠小鱼干的地方放了一张写着字的纸,方锐烦躁的抓过来啪叽啪叽两下撕碎扔在地上,然后扁着嘴在台阶上坐了一天。

他听隔壁的阿婶说,书生到城里去了,要参加考试要当大官呢。

他还听那个阿婶说,这个书生,叫林敬言。

 

林敬言,林敬言。

方锐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忽然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他知道阿辞能开花之后,就心心念念要阿辞送一朵花给他,因为他听说人类之间用花来传递爱慕之情,他曾经看到一只不喜欢说话的黑狐每天都送给沐姐姐一朵小野花,然后成功抓住了岚沧山所有白狐心中的女神,

但是黑狐送的野花很小,土土的颜色。他想阿辞的花又大颜色又好看,他要是送林敬言花,就要送很大很好看的花。

 

又过了一个月,阿辞开花了,红艳艳的特别好看,风一吹,整个岚沧湖的莲花莲叶层叠摇晃,接天映日。湖中心的那朵莲花最大最好看,阿辞把它摘下来送给了方锐,方锐接过来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但是眼睛里面一片严肃,好像有了这朵花就能得到了林敬言的爱一样。

其实方锐不知道,这朵花上有阿辞的元神,只要他带着这朵花,就等于带着阿辞,无论到哪里阿辞都跟在他身边。

阿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送他自己的本体,她只是想跟着方锐去看看那个叫林敬言的书生,看看他到底好不好,喜不喜欢方锐。如果不喜欢的话,她就可以在方锐失恋难过的时候拍拍胸口说,“来,我肩膀借给你哭!”

方锐变会狐狸,他让云秀用草绳把莲花绑在自己身上,然后连夜下山往城里去,他只知道林敬言的大概位置,但已经迫不及待要到他身边去了。

山路很崎岖,方锐跑的却是飞快,阿辞蜷缩在莲花里靠在锐锐背上睡觉,毛茸茸暖烘烘的很舒服,阿辞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却看见方锐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阿…阿辞!你的莲花怎么了!”

阿辞睡的晕晕乎乎,爬起来一看,莲花已经有一点微微发蔫了,阿辞赶紧拿起来看了看茎部,然后一脚踩在方锐脚上。

“你笨啊!我是一朵花你把我放水里好么!”

方锐赶紧点点头,然后不知道去哪里偷了个旧旧的破水桶,盛了半桶水,小心翼翼把莲花放进去。阿辞觉得身上凉凉的,莲花瓣就慢慢地舒展开了。

因为要带着水桶,方锐没办法保持狐狸的样子,就变成人类,可惜他道行不够,耳朵跟尾巴老是出来,只能带着斗笠裹着件蓑衣,大概是他穿的这一身太奇怪,走在路上不停的被人打量。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紧紧抱着水桶,路上看见有卖包子的摊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晚上走累了就睡在破旧的寺庙里,阿辞有时候会出来陪他聊聊天,他又累又饿,好几次都想回岚沧山去。但他要是回去了说不定记一辈子见不到林敬言了,他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林敬言说过我喜欢你,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于是他浅浅的睡了一会儿,然后抱着水桶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了林敬言在的那个小城,他耸耸鼻子想试试能不能闻道记忆里面那个书生的味道,可惜不太奏效,他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找,找了两三天也没一点成效,还不巧碰上了瓢泼大雨,他只能躲在屋檐下等雨过去。阿辞看他被雨水淋得好可怜,就从莲花里出来陪他一起淋雨,还不忘念个咒把自己隐形了。

“你个小家伙你出来干嘛,赶紧回去回去。”方锐冲阿辞说。

阿辞蹲在地上玩儿地上的水,“才不,我是植物,要接受雨水滋润的。”

“你会生病的,赶紧回去。”方锐空出一只手去拉阿辞起来,忽然感觉与好像停了,他一抬头,发现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遮在自己上面,一个书生用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对自己说。

“小家伙,要不要跟我回去避雨?”

阿辞看见方锐的尾巴在蓑衣下面欢快地甩来甩去,就差直接探出来了。她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了划,然后又回到莲花里面去了。

 

方锐七手八脚的解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破旧的蓑衣扔在地上,他一转身就看见阿辞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小手无聊的在桌子上敲着。

他有点不好意思,解开的上衣也重新裹好,“你害臊不害臊啊偷看我换衣服。”

阿辞摇摇头,眨眨眼,“什么叫害臊?”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能看男孩子脱衣服呢!”

“我只是一朵花,哪有那么多麻烦的道理。”阿辞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语调却装的很老成,方锐有点不爽的凑过去按她的小脑袋,“不跟你说,扭过去扭过去。”

阿辞哼唧唧的扭过去不看方锐,半天那边没了动静,大抵是衣服穿好了,阿辞才回头。方锐穿着林敬言的青色长袍,长长的拖在地上,袖子也显得格外宽大,尤其是尾巴窝在里面鼓鼓的一大团,看上去别扭的很,他赶紧施法让自己的尾巴藏起来,可是尾巴刚弄好,耳朵又出来了。

“啊啊啊好麻烦。耳朵怎么办!”方锐气馁。

阿辞从凳子上跳下来,在林敬言放衣服的柜子里翻了翻,然后拿出个黑色的书生帽递给方锐,“我也没办法,你将就试试这个。”

方锐把帽子戴上,耳朵在里面挤的难受,他抓着帽子揉来揉去,帽子有点松,白白的毛露出来一点点。他还想跟阿辞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阿辞冲方锐眨了眨眼睛,就回到花里去了。

“衣服换好了么?”林敬言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瓷碗,里面热气腾腾的,大概还是刚刚熬出来的姜汤,“把这个喝了,要喝完。”

方锐接过姜汤,小心的尝了一口,味道有点辣,对狐狸来说真的很难喝,他眼睛转了转,然后探着身子往窗户外面看,还伸手指了指,“诶,那是什么?”

林敬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窗户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趁他转头,方锐眼疾手快迅速把一整碗姜汤倒进了桌子上装着莲花的水桶里。阿辞被烫的一个激灵,就差出来指着方锐骂了。

林敬言再回过头的时候,据看见方锐擦了擦嘴,手里拿着空碗给他看,脸上笑嘻嘻的,“看,喝完了。”

书生笑笑,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桶跟桶里一直在抖的莲花,笑道,“这花是你的?”

“嗯,”方锐欢快的点点头,然后抱起水桶塞到林敬言手里,“不过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阿辞腹诽,我是我自己的,才不是你的,哼。

“送我?为什么?”书生问。他看方锐一张笑脸格外可爱,忍不住伸手隔着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因为我喜欢你啊。”方锐被揉的很舒服,眯着眼睛蹭,跟小狗似的,他没发现自己的的帽子被越揉越歪,一只毛茸茸的白耳朵从一侧弹了出来,还抖了抖。

林敬言轻轻在耳朵上捏了一下,吓得方锐浑身一抖,他瞪大眼看见林敬言俯下身子,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这次不再趴在窗户外面偷看我了么,小狐狸?”

方锐听见自己脑子里面轰的一声什么东西炸了,然后瞬间变成了一只白毛小狐狸,拔腿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阿辞从莲花里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坐在桌子旁边吃小碟子里的点心,林敬言大概是见了方锐化形也不觉得诧异,倒了杯茶水放在阿辞手边。

阿辞咽下嘴里的桂花糕,喝了口茶水,“你知道他是狐狸?”

“我大抵以前救过他,偷吃我的鸡结果受伤的小贼,”林敬言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怀念过往似的,“后来他老是给我送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次我想看看是谁在搞怪,躲在树后面不出声,就看见一直白色的小狐狸变成个半大孩子,从口袋里往外掏……嗯,大概是一只老鼠……”

大概是回想起了方锐从怀里拿出一只老鼠干时的场景,林敬言的嘴角抽了一下,有点不自在。

阿辞趴在桌子上笑,“他老吃不饱,都是把食物送给你了。”

林敬言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暖软的洒进院子里。

“后来我要走了,给他写了封信,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我原本以为我与这小狐狸没什么缘分,谁曾想他会下山来寻我。”

“方锐是狐狸,不认字的。”阿辞说。“那封信,他大概是撕了吧。”

“对,我怎么忘了他是狐狸。”林敬言低着头笑笑,眼神温温柔柔,好看极了。

原来方锐喜欢这种啊。

阿辞也笑了笑,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温柔不温柔。

 

晚上天黑的时候方锐回来了,还顶着两只毛耳朵,应该是在附近害羞去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林敬言,那人正在安静的剪灯花,也没问他去哪,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饿不饿?”

方锐摇摇头。

林敬言又说,“不早了,休息吧。”

方锐点点头,然后啪叽一下变成小狐狸跳上了林敬言的床,在床脚找个了舒服的位置躺下来,大尾巴盖在自己身上。

林敬言用被子的一角小心的盖着方锐,然后吹了灯。

黑暗里阿辞摇了摇花瓣,嗯,我也想睡床啊……

 

方锐跟阿辞就这样在林敬言家里住了下来,书生要读书,来年春天考功名。他白天就在院子里看书,坐在树下,一壶茶一本书能坐一上午。

方锐闲的无聊,又不敢打扰林敬言,只能把阿辞从莲花里揪出来陪自己聊天,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坐在石头上看林敬言看书,阿辞跟方锐说了林敬言写信的事,方锐懊恼的蹲在地上,耳朵都出来了。

他拿手扒拉着耳朵,一下一下不停扒拉,看的阿辞都觉得痒。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锐凑过去拽林敬言的胳膊,笑嘻嘻的。

“老林你教我写字呗!”

林敬言下午就把看书的时间缩短,然后教方锐写字,阿辞在一边踮着脚尖看。方锐小爪子从来没拿过毛笔,写字歪歪扭扭的特别难看,好像虫子爬出来的。林敬言摸着他的头说挺好,方锐得意洋洋的把虫子爬出来的字拿去给阿辞看,说老林夸我写得好呢!

他写自己的名字,写林敬言的名字,然后跑去问阿辞,说阿辞你姓什么,我也来写你的名字吧!

“我只是一朵莲花,哪有姓氏。”阿辞坐在桌子上看方锐写字。

方锐沾沾墨水提起笔,墨水啪的滴在宣纸上,黑了好大一团,然后方锐在纸上来回画了弯弯的几笔,一朵特别特别丑的莲花,阿辞嫌弃的看了一眼。

“你是莲花啊,”方锐在旁边写了个莲,最后一笔抖的粗细不均,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个阿辞的辞,一竖快要写到纸外面了。“那你可以姓莲啊,莲辞怎么样?”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跳下椅子就跑了出去,还不忘嚷嚷,“我去跟老林说,你以后有名有姓了,叫莲辞。”

阿辞看他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就坐在凳子上拿过方锐刚刚写了她名字的纸,把莲花跟字的部分小心翼翼撕了下来,叠成小方块放进荷包里。

中午吃过饭林敬言又去院子里看书,方锐在书房里写字,写着写着就开始犯困,头一歪便睡着了,他脸贴在刚写好的字上,被未干的墨水搞得花成一片,阿辞觉得好玩儿,就拿了笔在方锐脸上画了一只大尾巴的狐狸。

方锐睡醒了觉得不对劲儿,一照镜子发现了阿辞画的狐狸,他气的顾不上洗干净脸,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就把墨水倒进了阿辞的花瓶里,阿辞的衣服一下子就变成了黑漆漆的,她嘟起嘴酝酿了一下情绪,哇的就哭出了声,然后跑过去找老林告状。

林敬言赶紧给莲花换上干净的水,然后罚方锐去抄诗经,方锐哭丧着脸拉着他的袖子讨饶,林敬言没有来觉得好像养了两个孩子一样。

 

夏天过去了,天也渐渐的冷了,方锐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耳朵跟尾巴不偷偷跑出来了,林敬言给他置办厚衣服,也给阿辞买了鹅黄色的新裙子。

但是阿辞并没有很开心,她趴在桌子上没一点儿精神。

水瓶里的红莲已经要枯萎了,软软的耷拉着。

莲花的花期就要过去了。

阿辞开始很少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莲花里休息,离开了岚沧山来到尘世本来就是件耗损修为的事,更何况她还日日被养在水瓶里,根本没有生根的可能。

方锐平日里跟阿辞吵吵闹闹,现在阿辞没精神了他也开始着急,隔几天就要看看情况,给莲花换水,然后搬个凳子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的盯着看。

后来有一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发现莲花掉了两片花瓣,孤零零的在桌子上躺着,很可怜。

方锐眼睛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林端着一碟子点心进来,看见方锐对着莲花掉眼泪,心里闷闷的,走过去摸了摸人脑袋。

“放心,阿辞会好起来的。”

“真的?”方锐抬起头看林敬言,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林敬言温柔的帮他擦去泪水,在额头上很轻很轻的亲了一下。

“一定会的。”

莲花的叶子艰难的晃了晃。

“喂,你们待会儿再亲,能不能先把我种到池塘里啊……”

 

老林家附近没有水塘,他就把闲置的大水缸拿出来,花期结束之前阿辞被种在了水缸里,红莲已经落尽了,留一个光秃秃的莲蓬。方锐又开始趴在水缸边算时间,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喝上莲子粥。

没几天他就发现莲花上多了个奇怪的东西,他拨了一下莲蓬,好奇地问,“阿辞你脑袋撞到水缸了么?怎么肿了?”

阿辞抖抖叶子甩了方锐一脸水,“肿你个头啊这是花苞。”

“你花期不过了么?”方锐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阿辞摸了摸花苞,旁边有新长出来的叶子,绿油油的,还带着露水。

 

那朵小莲花开了很久,一直到秋天要结束了还加强的挺立着,直到下第一场雪才枯萎。

冬天的时候,方锐跟阿辞第一次过年。

他们两个跟着林敬言到街上置办年货,见到邻里就甜甜的打招呼,经常能收到不少好东西。林敬言给他们买糖葫芦,一人一串,举着红彤彤的。

方锐喜欢吃城南的烤鹅,林敬言就买来除夕晚上吃。

林敬言也离家很多年,以前过年都是一个人,今年三个人热热闹闹倒也有意思,他晚上带两个小家伙看别人放烟花,方锐趁人不注意偷偷念法术,天空里面炸出一朵红艳艳的烟花,远看就像一朵绽放的红莲。

阿辞站在他旁边,牵着方锐的手,穿着新做的红色小棉袄,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

她侧过头看方锐跟林敬言,两人并肩站着,烟花的火光照在两个人脸上,映出明亮的笑容,她想如果以后能回岚沧山,也要每年这个时候放烟花,热热闹闹的。

也还要跟这两个人一起。

 

开春之后化雪,万物生长,阿辞的莲花水缸已经要盛不下了。

林敬言也要去参加春闱会试了。

方锐闲着没事,听旁人说成交有座佛寺灵验的很,就想带阿辞去给林敬言求个金榜题名,大概是科举在即,寺庙里人熙熙攘攘,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爷夫人求给自己家子的。方锐夹杂在这群人中往殿里去,他本来就是个小狐妖,佛门圣地到处都是宝相庄严的菩萨,他有点胆怯,但还是上前战战兢兢的拜了拜。

一旁诵经的老僧忽然停了下来,和祥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小施主来求什么?”

方锐赶紧行了个阿弥陀佛的礼,“求菩萨保佑我喜欢的人能金榜题名。”

那和尚笑了笑,一副空明清淡的神情,“他若想要,你求不得,他若不要,你何必求得。”

这句话说得绕,方锐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想走,就听见那和尚居然问起了阿辞求什么。

阿辞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求。”

和尚高深莫测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继续敲木鱼念经去了。

方锐拉着阿辞往外走,大殿两侧的墙上有华美的壁画,画着西方永生极乐世界,释迦菩萨罗汉药王,看上去摄人心魄。方锐指了指壁画的背景,层层莲花在佛祖背后盛开。

“阿辞你看,这些都是你。”

“这个不是我。”

“一模一样。”

阿辞拉着方锐的手往前走,“那是西方极乐世界的莲花,我是岚沧山的莲花。”

她顿了顿,忽然又加了一句。

“我觉得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回岚沧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菩萨保佑,林敬言果然金榜题名,殿试拿了个头名回来。他去的时候一个人背一个小布包,回来的时候高头大马,众人簇拥。方锐带着阿辞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恨不得能跳起来看,林敬言穿一身红色朝服,神情还是那般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只是比平日里多了份精神,大概真是春风得意了。

“阿辞,你有没有觉得老林穿红衣服特别好看?”方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敬言要来的方向,没注意阿辞低低的嘟囔了一句我也有红衣服。

林敬言冲他们走过来,在人群中看到了方锐,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冲方锐点点头笑笑,方锐跳起来冲林敬言挥手,后来看阿辞举手举得辛苦,就把小家伙抱起来扛在自己肩膀上。

两人目送林敬言的大马一直走到长街尽头,簇拥的人群才渐渐散去,方锐一脸得意就好像自己也中了状元一样,拍了拍阿辞的小脑袋。

“走走走,今天好日子,我请你去吃烧鹅”

晚上京城里的大官们摆宴席宴请殿试三甲,林敬言作为新科状元不得不去,席间各个大小官员都来敬酒,林敬言无法回绝,一杯一杯全都应了,最后喝的七荤八素的回去了。

他是被方锐扶进屋子的,整个人走路都不利索了。方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题老林把满是酒味的衣服换下来。林敬言的头挨在方锐肩上,他凑在人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然后伸手去勾方锐的腰。方锐正个人都红了起来,小狐狸千八百年都过清心寡欲的日子,只知道欢喜却不知道欢好。林敬言靠近亲了亲他耳朵尖,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尾巴从下面伸了出来,缠在林敬言的胳膊上。

两人都有点情难自已,方锐伸手施法熄了灯,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能听见低低的喘息,后来也变了调。

阿辞捂着耳朵蹲在莲花里,晃了晃叶子。

啊,春天真的来了啊……

 

林敬言高中状元,满城都是欢呼庆贺,应酬倏然也多了起来。林敬言本身不是个喜欢酒桌上交际的人,无奈这些大抵都是日后的同僚,公然拒绝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只能都应了下来。

晚上也经常是天黑透了才回来,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疲惫之态方锐跟阿辞都看得出来。凡尘之人多为功名利禄所累,林敬言也不能免俗,方锐知道他一心抱负,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晚上林敬言回来的越来越晚,他睡的也越来越晚了。

他平日里很少出门的,也不怎么会做饭,林敬言在外应酬的时候他就带着阿辞在外面买些吃的,他喜欢街口一家阿婶做的包子,平日里一来二去也熟络了,就又带着阿辞去买包子。

阿婶把热腾腾的的肉包子用纸包好递给方锐,然后熟稔的开始闲聊。

“你怎么不跟敬言去住大宅子啊”

方锐打开纸包,给阿辞一个不是很烫的包子,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吹两口才咬上去,“啊好烫!阿婶我们没有大宅子的。”

他龇牙咧嘴倒吸气,阿婶在旁边继续唠嗑,“敬言不是考上状元了?”

“是啊。”方锐使劲儿吹包子,“但我觉得现在的屋子就挺好的。”

阿婶笑笑,眉眼之间都是亲切的高兴,“我听说丞相大人给敬言盖了套大宅子,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跟着你哥哥过好日子了。”

方锐一愣,嘴里的包子也忘了嚼了,他低头看了看阿辞,阿辞也看着他。

然后他把包子吐了出来,“阿婶你怎么能胡说呢!”

“阿婶怎么胡说,整条街都传遍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不去,老林才不会娶大官的女儿,他有喜欢的人。”方锐说。

阿婶叹了口气,给旁边的人包了几个包子递过去,“这孩子真是傻,哪有状元郎不娶千金小姐的,难不成还要守着你们俩孩子过一辈子?”

方锐忽然觉得很不开心,手里的包子也好像酸了一样难吃,他莫名哼了一声,然后把包子往摊子上一扔,拉着阿辞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辞拽着方锐的衣袖,声音嗡嗡的,“方狐狸,要是老林娶了千金小姐,你跟我回岚沧山么?”

方锐猛地停了下来,生气的拽回自己的衣袖,“你怎么也胡说呢!”

“我没有啊,但是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阿辞抬头看着他。

方锐扁扁嘴,“老林喜欢的是我,他不会不要我的。”

“那他要是……”

“阿辞!”方锐忽然抬高了声音,带着点儿怒气,“你想回岚沧山你就自己回去吧,我要陪着老林!”

说完他甩手就走了,背影看起来很孤单很难过,阿辞看着他那么坚定地走着,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她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刚刚幻化成人形,在岚沧山的草地上跑来跑去,苏沐橙抱着她喂她吃甜甜的果子,楚云秀笑着说,这小丫头长大了肯定调皮得很。

她想起岚沧湖碧波万顷,想起湖里漫无边际的莲花,想起夜里躺在草地上就能看见满天繁星,想起还有条小锦鲤说长大了要娶阿辞当媳妇。

她喜欢方锐,所以跟着方锐走了这么远,她也想过要是林敬言对方锐不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带锐锐回去。

她嘴上说无数次讨厌锐锐,但是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这次她彻底明白了,自己没可能的,真没可能。

因为她也喜欢林敬言的,虽然跟喜欢方锐不一样,但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她忽然想回岚沧山了。

 

她在路边蹲了好久,天色都慢慢暗了下来,肚子有点空空的。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包子没吃几口就给方锐夺走了。阿辞有点难受的摸了摸肚子,想回去找方锐。

她沿着自己走了很多遍的路往回走,上一个小山坡之后就到了,她远远看见自己家的方向好像有很浓的烟雾,她想是不是方锐自己做饭把厨房烧了。想着想着阿辞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小短腿走的很快,等她跑到房子前面的时候,才发现不只是厨房,整个家都烧了起来。

她担心方锐,赶紧冲过去看,房子外围的篱笆下面有蜷缩着一只小狐狸,眼睛紧紧的闭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尾巴还被烧焦了一块儿。

看起来很糟糕。

她蹲在地上,戳了一下方锐的肚子。

“喂,狐狸。”

方锐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的快没有了。

她又摸了摸狐狸的尾巴。

“喂,方锐。”

狐狸还是一动不动。

阿辞浑身上下都觉得刺骨的寒冷,突然害怕极了,她把方锐从地上抱起来,搂进自己的怀里,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怕不怕……”

 

林敬言不愿意住大宅子不愿意娶丞相的女儿,他说自己家中有结发之妻早已婚配,丞相不相信,认为林敬言在糊弄自己,一气之下派人到林敬言家里严查,搜查的士兵为了讨丞相欢心,少了林敬言的房子,结果回家的方锐刚好看到。

士兵们想抓方锐,他们把方锐堵进燃烧的房子里,方锐为了逃命不得已变回了原形从残垣断壁中逃了出来。

士兵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丞相,丞相即刻向皇上进言说林敬言会妖术,并且在家中养了一只狐妖,他之所以金榜题名全是妖术所为。皇上龙颜大怒,把林敬言抓起来打进了大牢。

本该立即处决的,恰逢皇帝三公主出嫁,不得有血光,皇上就下令一个月后在街口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阿辞抱着受伤的方锐偷偷跑到一个寺庙里躲着,方锐受了伤昏迷不醒,甚至没办法化成人形,阿辞修为浅薄,急得抱着方锐直掉眼泪,怀里的方锐艰难的动了动尾巴,还叫着林敬言的名字。

阿辞擦了擦眼泪,抱着方锐晚上潜进了大牢,才两天不见林敬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带着手铐脚镣,衣服又脏又皱,脸上还有伤痕,但还是很好看,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能庇佑方锐的人。

他皱着眉头从阿辞手里接过方锐,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方锐动了动爪子抓着林敬言的衣襟,发出了很小声的哀鸣。

林敬言眼眶一热,忍不住抱进了小狐狸。他沉默了一会儿,举起方锐放在自己面前,在小狐狸闭着的眼镜是亲了亲,然后又递给阿辞。

他转过身面对大牢湿冷的墙壁,声音干哑生硬,语调却还是那么温柔,“你带方锐回去吧,回你们住的地方,让他忘了我。”

阿辞含着泪摇摇头,“你可以娶那个小姐,这样你们都能活的好好的啊。”

林敬言叹了口气,蹲下来摸了摸阿辞的脑袋,“你还小,不明白。”

“我不小了,”阿辞哭道,“我已经开了好几次花了。”

林敬言很轻的笑了,拿袖子给阿辞擦了擦脸,问道,“阿辞你有喜欢的人么?”

阿辞有啊,但不是人,是个狐狸。

那个狐狸刚刚还在你怀里,你满含情意亲吻了他的眼睛。

但是如果方锐愿意跟阿辞在一起,就算遭天劫花瓣被雷烧焦阿辞也不会跟方锐分开的。

可是方锐只喜欢林敬言

阿辞摇了摇头

“没有”

 

“你抱着他吧,他在你怀里肯定比全世界任何地方都舒服。”阿辞擦了擦眼泪,把方锐轻轻放在了林敬言腿上,说,“老林,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她的语气特别坚决,好像已经方锐已经被救活了一样。

不顾林敬言的劝阻,她偷偷出了牢房,往岚沧山的方向一路跑去。

太阳好大,阿辞觉得自己快被晒干了,她想起来自己的莲花还在林敬言家的水缸里,她曾经跟方锐说好了等林敬言考上状元就把那株花移出去,可以在后院挖个水塘,旁边种上野花,要那种颜色土土的,能衬得莲花格外好看。

她一直跑,跑累了就躺在地山歇一会儿,当初方锐来找林敬言的时候也是这样拼命地跑,但她觉得自己太慢了,因为当时方锐有四条腿,而自己只有两条。后来不知道跑了多久,阿辞觉得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她开始觉得意识不清醒,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远处的山岗上,一直赤红色的九尾狐,仰着漂亮高傲的脖颈。

 

阿辞听到耳边有杂乱的声音,凉凉的水被灌进嘴里,她张了张嘴,结果被呛到不停的咳嗽。

“慢慢喝,别急。”

是苏沐橙的声音。

那么自己昏倒之前看到的那只赤色九尾狐,真的是云秀姐。

阿辞顾不上喝水,一把抓住苏沐橙的胳膊,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沐橙姐,你救救方锐吧,救救方锐,他受重伤了……尾巴也被烧焦了……”

苏沐橙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别急,怎么了?”

阿辞哭的直打嗝,一边哭一边说,“方锐喜欢的人要被砍头了,没有这个人方锐一辈子不会快乐的,我求求你们,救救方锐跟林敬言吧!”

“沐橙,你跟阿辞去把方锐带回来。”楚云秀撩起珠帘走了进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阿辞抽了抽鼻子,“林敬言呢?”

楚云秀说,“岚沧山的狐狸是不能跟人类在一起的。”

阿辞拽着云秀的手,“那林敬言呢?”

“有些事,你明知道求不得,还要求,这是孽。”云秀叹了口气,阿辞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似的,现在哭成这个样子,也是难看。

阿辞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紧紧拽着楚云秀不松手,嘴里喃喃的只有一句话。

“那林敬言呢?”

 

最后是楚云秀拗不过阿辞,才答应了跟苏沐橙一起下山带两个人回来,只说岚沧山来了就不能走了,林敬言就算不同意,也只能死在岚沧山。

阿辞一个劲儿点头,她想这样也好,三个人在岚沧山,没有外面的风雨,也好。

楚云秀道行深,也会些缩地之术,阿辞跟方锐要半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有她跟苏沐橙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他们幻化成人形混进了城,没走几步就看见大街山熙熙攘攘全是人潮,拉着个路过的农夫问了,才知道那个会妖术的状元郎要被处决了。

阿辞赶紧拉着两个人往前挤,九尾之狐天生就带着不俗的气势,再加上两个人又好看的不像人间所有,所到之处竟然有人主动分道让路,阿辞快两步跑到刑台前,就看见林敬言被人压着跪在地上,怀里还蜷着一只瘦弱的小狐狸。

林敬言动弹不得,也没办法摸摸小狐狸的耳朵跟尾巴,只能低头带着笑意根小狐狸说,“可惜你百年道行要跟着我烟消云散了,下辈子别遇上我,好好做个自由自在的狐狸。”

小狐狸听了他的话,脑袋往林敬言的怀里使劲儿拱了拱,还能看见眼角亮晶晶的。

监斩官抬头看了看太阳,准备发令,阿辞捏了捏云秀的手指,抬头看见云秀闭着眼睛默念了个法诀,从额心出发出很淡的一点红光,地上慢慢升腾起一层雾瘴,好像山岚一样开始迅速弥漫,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包围了整条长街。监斩官下的扔了令牌躲在桌子下面,士兵们慌乱的撞作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台上台下瞬间全职乱糟糟的一片。

山岚浓的让人看不见周围,人们挤挤闹闹,只见人群里一个艳丽的女子忽然凌空而起,从背后伸出了九条赤红的尾巴,直接探上刑台,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连同刑台上的犯人都消失不见了。

 

“一拜天地——”

拉着手里的红绳跪在地上,慢慢的磕了一个头,旁边一个小狐狸赶紧过来扶着阿辞起身,转个身。

“二拜高堂——”

小狐狸搀着阿辞的胳膊,伺候人跪下慢慢磕了第二个头。

旁边的新郎官有点腼腆害羞,却一脸周正严肃的样子,跪在高堂席位前稳稳地磕了个头。

当年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果真嫁给了那个曾许诺要娶她当媳妇的锦鲤,隔着红盖头阿辞也能看见,高堂席位上分坐着四个人,注视着她完成一生中最重大的礼节。

楚云秀,苏沐橙,方锐,林敬言。

当日楚云秀救了两人回来,请岚沧山九尾银狐方士谦治好了方锐的伤。第二日方锐就带着林敬言去求岚沧山神,跪了三次换得一个丹药,林敬言服下之后脱离肉身,从此长居岚沧,与方锐共生千年。

那天他们从山神处回来的时候,正是岚沧湖莲花盛开的时候,阿辞远远地站在树下,看林敬言跟方锐两个人在湖边跪下,用一根红绳牵住两个人的手,对着满湖盛开的莲花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神明在上,红莲为证,我愿与这人共蒂同心,结永世姻缘,死生不负。”

阿辞觉得,这大概是岚沧湖的红莲,开的最好看的一次。

 

—完—

 

 好的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我x锐锐的玛丽苏文(你滚

其实写的时候好难过的,我单恋锐锐啊……

为什么要写这个

因为

白爷 @小白鼠的冤灵 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开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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