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的有人还记得这个坑么……
11
五月底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空气里都是闷湿的味道，方锐打开窗户把窗帘拉起来，明亮的光线照的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夏风虽然不够凉爽，吹着也挺舒服。
林敬言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出神，他虽然失明，但是对光线还是有非常微弱的感知能力，温热的阳光照在眼睑上，他很少安静下来去感受这种微微灼热的感觉，失明之后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最常做的也就是对着一个地方出神。现在大概又多了一件事，就是安安静静听方锐在屋子里忙来忙去的声音。
厨房的门被打开，他似乎是在整理东西，林敬言刚失明那会儿东西总是放不好，很多就乱七八糟的扔着，自己也不在意。有了同居的伙伴之后，那人似乎比自己还要认真一点。
可比方锐勤劳多了啊，林敬言想。
他下意识的就把周围的人跟方锐做比较，那个跟自己相伴很多年的人已经不年轻了，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早上赖床不起，偶尔某根筋搭错起来做了个早饭可以炫耀上两天。他老是说君子远疱厨，却愿意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做满桌子的饭菜来庆祝，年纪不小，心思却单纯的林敬言一眼就能看透。
也可能只有他结婚成家了，才能稳重一点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挑，露出温柔的笑意，然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跟方锐联系过了，好像有大半个月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那个……”林敬言唤了一声，厨房里的声响停了下来，然后是轻悄的脚步声。
林敬言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自己对面，他把手机递了过去，轻声说，“能帮我个忙么，我看不了通讯录，你帮我打个电话吧。”
那人接过手机。
林敬言继续说，“通讯录里面有个叫方锐的，你找找。”
对面还是很安静，有异常轻微的指甲碰到屏幕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扬声器被打开，里边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么，那就算了吧。”林敬言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一点儿失落，他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冲对面的人笑了笑，“很久没联系的朋友了。”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但是忽然意识到林敬言根本看不到，他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林敬言知道自己其实在听，很认真的在听。
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尴尬的待了一会儿，方锐转身又进了厨房，除了两分钟拎着一个垃圾袋走了出来。
他早上会例行收拾前一天的生活垃圾然后扔到楼下的垃圾箱，林敬言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对方锐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方锐把手里的袋子扔进垃圾箱，然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开始刺眼了，他抬起头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往外看，白光落进眼睛里有点刺痛，让他不由自主眯着眼睛。
林敬言是不是连感觉到这种刺痛都觉得是奢侈。
他扁了扁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最近一个未接来电上挂着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名字。刚刚老林让他打电话是完全没有想到的，还好眼疾手快关了机，不然即使是最微弱的震动声都能引起林敬言的注意。他手心还有点湿，是之前的冷汗。方锐走到小区的花园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深吸两口气，按下了拨号。
嘟嘟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估计是林敬言在找手机，然后被接通，响起了那个他熟悉的不得了的声音。
“喂？”
方锐抽抽鼻子，空着的手忍不住紧紧抓住了衣服的下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带着点儿激动和愉悦。
“老林你刚刚打电话了么，我手机在充电没看到啊。”
那边似乎没想到是自己，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回道，“没关系。”
“你最近不是应该跟妹子酱酱酿酿么，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方锐打趣，但是莫名的却感到鼻子一酸，装哑巴一个星期都没说话，他甚至张口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林敬言笑了，在电话里听起来异常清楚，气音打在话筒上，听的方锐心里痒痒的。
“没什么，突然有点想你啊。”
他的语气不是很认真，方锐却听的浑身发抖，但是表面上纹丝不动，反而开始揶揄林敬言了。
“啧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这话不应该跟队长夫人说么。”
“你都说酱酱酿酿了，我还能怎么想她，说了还怕她骂我不要脸。”
傻逼么你，方锐心里想，嘴上却说，“我靠老林你果然不要脸！”
“呵呵。”林敬言笑。
方锐眼睛红红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问到，“老林，你过得挺好的吧。”
“是啊，挺好，”电话那头林敬言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你嫂子饭做的不错，一个星期的菜式都不重样。”
去你妹的不重样，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我买了多少本烹饪教程。
“那你有口福了，最近吃胖了没？”
“胖了，中年发福，应该的。”
“小心嫂子嫌弃你！”
“别乌鸦嘴啊，我要是被你嫂子赶出来了你收养么？”
方锐赶紧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我才不要，你睡大街。”
那边林敬言也只是笑，好像连拌嘴都能让他感受到无尽的快乐，方锐的眼眶通红，都快赶得上兔子了，半晌憋出来一句。
“我过得也挺好。”
林敬言沉默了半分钟，开口道，“那就好，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安定下来吧。”
胳膊抬的有点酸，方锐换了只手拿电话。
“行了别操心了，我还有事，过几天再打给你。”
“行，再见。”
“再见。”
12
收了线方锐坐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他想自己出来了这么久就为了扔个垃圾林敬言估计会怀疑，就盘算着要不要去楼下超市买点什么东西，想了半天也觉得家里什么都不缺，然后懊恼的蹲在花坛前面扒草。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跟杀人小学生里面的滚筒洗衣机一样，变成了柯南之后给小兰打电话都要偷偷摸摸的。
用两个身份生活真累啊，电影里那些间谍啊卧底啊也挺不容易，方锐没什么心思蹲在这里多愁善感，毕竟再过几个小时，他的林小兰还要等方新一投喂午饭。
他在超市逛了会儿，想起来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一种很特别的鱼的做法，索性买了条鱼拿来试手。超市的大妈跟别人聊家长里短开心过了头，给方锐的鱼连鱼鳞都没刮干净，方锐叫了几声，大妈还是旁若无人的只顾聊天，他只能叹口气看了看亮晶晶的鱼尾，然后拎着袋子走了。
回家的时候正看见林敬言站在卫生间洗衣服，手里浅灰色的体恤上沾染了咖啡渍，方锐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然后回到洗手间去接手林敬言洗到一半的衣服。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林敬言往旁边挪了挪，给方锐看自己洗干净的地方，好像在证明自己完全没问题，方锐也没坚持，回厨房倒腾自己的鱼去了。
隔着一堵墙，林敬言有一句没一句跟方锐闲聊。
“你刚刚出去挺久的，去超市了？”
方锐从塑料袋里把杀好的鱼给拿了出来，放在接好水的洗菜池里，鱼湿了水滑溜溜的，方锐抓了几下都没抓牢。他从料理台上拿了一把稍微小点的刀，顺着鱼尾巴开始刮鱼鳞。
他的不回应丝毫没能影响林敬言聊天的兴致，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你刚下楼没多久方锐就给我回电话了，找手机结果不小心打翻了咖啡。”他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太冒失了？”
方锐调整了个姿势，继续刮鱼鳞，刀刃很锋利，但是效果却不怎么好，他忍不住加大了力气。
卫生间里面林敬言大概洗好了衣服，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半晌，传来那人低沉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声音。
“其实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他，电话接通知后挺开心的，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室友可能根本不认识方锐，毕竟张佳乐只说是朋友，是不是荣耀圈的还不一定，于是就跟人解释了起来。
“方锐你认识么？就是跟我一样打游戏的，之前我们是一个战队，还是组合，挺牛的那种。”
方锐抿着嘴继续刮自己的鱼鳞，尾巴部分乱七八糟，不少鱼肉都被刀尖扎成了肉沫，方锐好像不知道一样，机械的一下一下动着刀子，听林敬言隔着一堵墙却依旧字字分明的话。
“其实也不是很牛，没一起拿过冠军，挺可惜。”声音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和遗憾，“不过他倒是拿过，很厉害。”
“他的比赛我基本都看过，你要是想玩儿荣耀的话，可以让他远程指导你，不过风格……”他顿了顿，在想一些比较好听的措辞，“特立独行？我觉得还挺不错。”
“方锐，是个很好的人，很好。”
他说了这么多，最后的结论却只有很好两个字，好像这两个字能包含他所有的赞誉跟喜爱，偏偏这两个字如此苍白没一点色彩，林敬言大抵是恨不得在很好的中间填满方锐的名字。
末了他说了句，“很好，对我很重要。”
方锐手一滑，刀尖在手指上蹭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本能的把手一松就去舔伤口，忘了手里还拎着一条刨杀干净的鱼。鱼啪的一声掉进了洗菜池，发出挺大的声响，方锐把割破的手指尖含在嘴里，另一只手去水池里面捞鱼，大概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又一不小心把台子上的刮鱼刀碰到了地上。
“怎么了？”林敬言扶着墙有点紧张的往厨房里面走，他听见刀子落地清脆的声音，想这人是不是不小心割到了手，他走过去伸手拉住方锐的胳膊，担心地问，“割到手了？”
他的手还湿漉漉的，在水里浸的久了有点凉，握着方锐的胳膊让人忍不住抖了一下。这是两个人同住一个星期多第一次肌肤接触，林敬言没感到什么异样，到是方锐忽然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他有点别扭的把胳膊抽了出来。
“你怎么也这么不小心，去包扎一下？”林敬言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上还留着方锐的温度，他没由来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方锐推了一下林敬言表示没关系，然后弯腰捡起鱼跟刀，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被自己折腾的可怜兮兮的鱼尸，一点胃口都没有，索性把整个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回去洗别的蔬菜。
林敬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到客厅了，方锐把厨房门关上准备做饭，这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不向林敬言在客厅熏到油烟。他把手里的胡萝卜切成块，指尖的伤口又有一点点开裂，渗出一点点血珠子。都说十指连心，电竞选手都特别注意自己的双手，一点儿伤口都不舍得，这会儿方锐手指渗着血，他有点愣愣的来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咸涩的，带着点儿铁锈味儿，不怎么好。
他含了一会儿，觉得不再流血就没在管，低头继续切自己的菜，只不过精神集中了不少，他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准备开始炒菜，厨房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他擦了擦手去开门，看见林敬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创可贴。客厅茶几的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眼前这个人却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
“等一下再做饭，先把手指包起来吧。”
—TBC—
我来跪着认错了
毕竟我得了一种，对着电脑就什么都写不出来的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