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感谢大家没有放弃我，我还有救
可惜，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20
“你吃药了么？怎么听声音还是哑的？”
夜风在身边吹过，带着雨过之后的湿润，方锐站在机场外面的路灯下，他的脚下有个不大的小水坑，映着灯光亮晶晶的。
林敬言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周围也是安安静静，应该是在宾馆里。
方锐摸了摸嗓子，有点心不在焉的抬头看路灯，一边回着林敬言的话。
“吃了吃了，没什么用，我这大概是太操劳了，哎没办法啊，工作上事儿太多，为国为民，一颗红心向着党。”
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林敬言也就配合他扯了两句，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方锐的眼睛被发白的路灯刺的有点疼，他闭起眼睛，忽然就想起了林敬言猫在观众席上的身影，坐在一堆兴奋激动的粉丝中间，隐约好像在笑，他贼贼的发出嘿嘿的笑声。
“我说老林，你是不是偷偷跑到H市来看我解说了？”
“虽然方锐大大面子很大，但我还是在家看的直播，呵呵。”林敬言声音温温柔柔，意外的听起来很开心。
啧啧，说谎话脸都不红啊，方锐心里槽了一声。接连两辆车从他旁边呼啸而过，发动机的声音在夜空里异常清晰。
“你在外面？”
“嗯，是啊，晚上跟兴欣的几个家伙们出来吃个饭，也挺久没见面了。”
“那你玩儿的开心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林队长。”
挂了电话方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跟林敬言一样说话不打草稿的人了。他看了看时间，将近十一点。
他将搭乘十二点半的飞机连夜回到N市，因为张佳乐并没有告诉他林敬言什么时候回去，他必须保证当老林回家的时候，他这个不会说话并且不需要外出工作的房客安静的等着他回来，而不是跟他一起下飞机，跟他一起推开家门。
他握着机票坐在空旷的候机大厅，旁边有个小姑娘被妈妈抱在怀里打盹儿，小脸红红的，她迷迷糊糊看见方锐，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好像个没沾染上尘世一点点污浊的小天使。
方锐礼貌性的回了个微笑，冲小姑娘挥挥手比划了个兔子耳朵，小姑娘咧嘴露出牙齿。
可能是等午夜的飞机太消耗人的精力，年轻的妈妈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睛休息，并没有注意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正在跟一个陌生人笑嘻嘻的玩儿在一起，而那个并不年轻的男孩子没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在演自己的哑剧一样。
林敬言躺在酒店的床上，张佳乐趴在旁边玩儿手机游戏，音效开的挺大，像素小人吃金币的声音哗啦啦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翻了个身对这张佳乐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
“张佳乐。”
张佳乐脑袋就快挨着屏幕了，整个人都沉迷于游戏，完全没有发现林敬言在喊自己，对面的人只好更大声喊了一声。
“张佳乐？”
“啊，不好意思啊，”张佳乐赶紧暂停游戏，爬起来翻着枕头找耳机，“我忘了你要睡觉，等我戴上耳机玩儿。”
林敬言哭笑不得。
“不是游戏的问题，你不用戴耳机。”
“啊？”张佳乐迷茫。
林敬言抿着嘴想了想，张口道：“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跟方锐联系。”
“有啊，”张佳乐说：“昨天上午不是帮你给他发短信来着。”
“不是这种，不是帮我，而是你自己。”
“什么我啊你啊的，老林你到底想问什么？”
林敬言揉了揉头发，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问出口，他直觉张佳乐比他知道的要多，但他知道如果开口直白的问得到的一定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索性把头埋到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你玩儿游戏吧。”
“哦。”
枕头有一股酒店消毒水特有的味道，陌生，隔阂，让人很不舒服。他以前跟方锐一起住的时候，小家伙特别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抱着枕头到阳台上晒，然后拍的松松软软的塞到林敬言的怀里，一脸邀功似的看着自己。
“老林快闻闻，里面有阳光的味道！”
后来林敬言试图找到一份科学的解释来证明所谓阳光的味道其实只是棉纤维收到曝晒氧化变性而发出的味道，结果被方锐拿着枕头从阳台一路追着打到了厨房，最后被迫烧了一锅小龙虾来赔罪。
此时此刻他躺在酒店的床上，闻着枕头上一点都不亲切的消毒水的味道，忽然分外想念N市的家，尽管他离开那里才不到两天。
雨水混合着夜晚的味道从窗户渗进来，他抱着被子皱起了眉头。对面床上的张佳乐已经关掉了游戏，他放下手机看了看林敬言的方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21
林敬言推开家门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他原本以为开门的时候自己的室友会安静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但是冷清的空气却向他证明了这儿并没有人。
他摸索着从玄关走到沙发，在黑暗里坐下来，阳台的窗户似乎没关，风把窗帘撩起来，哗啦啦响着。林敬言伸手在茶几上摸索了一阵子，摸到一个玻璃杯，空的，但是放在很顺手的位置，好像有人刚刚用过一样。
大概是那个人刚刚用过，然后下楼买东西了吧。
他把杯子拿在手里，玻璃的触感有点凉，指甲敲在上面会有清脆的声响，就好像小时候吃饭喜欢用筷子敲击瓷碗一样。他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口渴，偏偏茶几上的水壶也是空的，干脆就起身到冰箱里面去找点解渴的东西。
冰箱里面放满了新鲜的蔬菜，还有一盘子洗干净的葡萄，林敬言拽了一颗塞进嘴里，凉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很舒服。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葡萄端出来吃掉的时候，手忽然触碰到了冰箱最里侧的部分，冰凉的易拉罐贴着他的手指，还有点湿润的水汽，大概是之前方锐放进去的啤酒，一直没有喝。
林敬言很少喝酒，职业选手的酒量都不怎么好，他虽然没叶修那么惨，也几乎上不了台面。第十赛季退役之后他回到N市，跟几个以前认识的老家伙们聚会，两瓶啤酒下肚就基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好林敬言酒品不错，喝多了也是安安静静坐着，顶多会拉着人的手不松，最后也是被送回了家。
所以他在摸到啤酒罐的时候愣了一会儿，职业选手不能喝酒是怕影响到双手的稳定性，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距上次沾染酒精已经多久了？他想了想，大概也有一两年了。倒是方锐，酒量比他好了很多啊。
林敬言笑了笑，手指一探就拿了两罐出来，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两罐。
他把啤酒抱在怀里，水汽沾湿了T恤，寒气透过肌肤透到骨子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撩起窗帘走到阳台，风吹在脸上还有些燥热，他把剩余的啤酒放在窗台上，然后拉开手里的易拉罐，仰头就灌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在舌苔上滚动的时候甚至刺激的有点发疼，他皱了皱眉眉头咽下去。啤酒微微发苦，太过冰凉甚至尝不出其他的味道，他站在窗户边一口一口喝下去，有一些来不及吞咽的沿着嘴角滑下沾湿了衣领，却毫不在意。
几个月之前，方锐也是这样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罐冰箱里储存到冰凉的啤酒，只不过那个时候林敬言还没完全失明，他们还是亲密到暧昧的关系，能坦诚相待，却也有没办法说出来的秘密。
他把空的易拉罐放在窗台上，然后拿起第二罐，食指扣在开口处稍微用力，指节分明。
方锐刚到呼啸的时候其实特别不老实，半大的熊孩子皮得很，队长的教导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还没出道那年，几个训练营的小家伙给他庆祝生日，偷偷买了啤酒带进宿舍，刚喝了两口就被林敬言抓了个正着。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方锐皱巴巴的小脸，撅起来能挂个油瓶的嘴，眼角都要耷拉下来了。他抱着林敬言的胳膊晃来晃去，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狗一样，软绵绵的透着股讨人喜欢的气息，林敬言忍着想摸他脑袋的冲动，一本正经把几个小孩子都教训了一顿，最后方锐只能气鼓鼓拉着同伴回了宿舍。
其实那天晚上真正服软的还是林敬言，他半夜在网游里截到了正在蓝溪阁抢boss现场到处捣乱的小盗贼，连哄带骗把人拉到神之领域一处没多少玩家的悬崖之上，还顺带接受了小家伙充满怨念的单挑。
毫无悬念，小盗贼被老流氓揍得找不着北，他留着一口气趴在原地气呼呼的开语音骂自己老队长惨无人道灭绝人性连没出道的小队员都要欺负，差点忽略了林敬言带着笑意的一声生日快乐。
屏幕那边的方锐什么表情林敬言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游戏里小盗贼慌忙的站起来，结果操作不当原地打了个滚直接摔下了悬崖，他只好蹲在复活点等，结果登了好久都没出现。
林敬言低低地笑了两声，声音在夜空里回荡开来，好像小石子被扔进了水里荡起的涟漪，轻轻慢慢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阳台上站了多久，酒瓶一个接一个空了，他却觉得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很想念方锐，前所未有。
就算之前在霸图的那两年，他与方锐分在两地，也从来没觉得这种想念如此可怕，在不经意之间就从一个角落蔓延到了自己生活的所有地方，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人。
他觉得方锐好像离自己很远，但是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对，从来没有离开过。
胃里面凉凉的，寒意从内往外侵袭，林敬言站了一会儿觉得冷，想关窗户，身子刚挪动了一下，强烈的眩晕感忽然袭来，他踉跄了一步，赶紧扶着窗台站好。
22
他晕晕乎乎扶着墙摸回自己的卧室，胡乱脱了衣服就躺在床上，扯了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啤酒让他隐约觉得胃疼，但更多的是头晕和意识模糊，他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团棉花里，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在呼啸的宿舍里，隔着一道墙旁边就是方锐的宿舍，小东西经常半夜还不睡觉，爬起来偷偷在网游里撒欢捣鬼。
他无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疼得要命，喉咙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找找有没有水杯，结果不小心把杯子扫了下去，砸在地板上瞬间摔个粉碎。
他翻了个身，想起来打扫一下，但是动了两下之后似乎又认命地躺了下去，疲倦感袭来，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好像有一点点凉意在脸上，像是手指尖在脸上拂动的感觉，他睁开眼，眼前还是黑黢黢的一片，但是他却分明的感觉到了自己面前坐着的人。
如此的不真实，那个人的手触碰着自己的脸。
方锐坐在床边，他不知道自己那儿来的勇气，平时他对于林敬言几乎是避犹不及的，或许是林敬言喝醉让他抱着一丝侥幸，他摸了摸林敬言睡梦里有些发烫的脸。
可是原本睡得并不安稳的人忽然睁开了眼，在那一瞬间方锐几乎以为林敬言看到了自己，那双眼睛在夜色里黑的要命，亮晶晶的瞳孔里面倒映着一张错愕的脸，可仔细看就能发现，深邃的眼睛虽然好看却没有生气，这并不是一双能看见人的眼睛。
方锐慌忙想收回手却被眼睛的主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力道之大让方锐觉得生疼。那人五指紧扣，冲着方锐所在的地方，极其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方锐？”
声音带着醉意，还有惊异与期待。
方锐心里忽然一软，瞬间就应了出口：“老林……”
他心里七上八下，或许自己就这样被人了出来，没想到林敬言忽然坐了起来，手从方锐的胳膊一路向上摸到了他的肩膀，脖颈，然后停在了下颌。
他似乎害怕触摸这个人，如同在试探一样一点一点接触，好像方锐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末了他轻轻地靠过去，把头埋在方锐的静窝里一动不动，方锐能感觉到那个地方裸露的皮肤下面有一点点微弱的湿润感，然后他听到林敬言轻的好像是哀叹一样的声音。
“方锐，我怎么又梦到你了……”
—TBC—
